最后的孝顺,为妈妈陪床的那些日子

最后的孝顺,为妈妈陪床的那些日子

六七年四月的一天,晴天一声霹雳,得知我深爱的母亲得了癌症(结肠癌),我欲哭无泪,我咒骂老天不长眼,为什么这灾难要落到我妈妈的头上。
可怜的妈妈才52岁呀,她辛劳半个世纪,为了我们,为了我们的成长,付出了她的全部心血。正当我快毕业,马上就要报答养育之恩时,她却要离我们而去。
五月在上海动手术时发现已扩散,没有切除肿瘤,仅做了结肠吻合手术。
姐姐已工作,弟弟在军校,他们只能短期请假回来看看。我虽已毕业,但未分配,比较自由,所以我担起了为妈妈陪床照顾妈妈的任务。
六月由于发高烧妈妈进入无锡第一人民医院,医院离我家很近。母亲被安排在内科一大病房内,大约有十五六个病人。通过打点滴和输血,控制了病情,住了近两个月回到家里。到九月再次住院,就再也没有回到家里。
陪床,成了我报答母亲恩情的唯一机会。我要妈妈知道,他的儿子永远陪伴在她的身边,他有一个好儿子,一个值得她骄傲的好儿子。同病房的病友或陪床家属,不论老老少少、男男女女,都叫我“大学生”。我为妈妈做的点点滴滴,他们都看在眼里。他们当着我母亲的面称赞我,夸我孝顺,说我的种种好事。说得我都不好意思了。那时我看我母亲,嘴边露出微笑,心里一定很自傲。
妈妈还能自理时,我有时晚上回到家里,因为家里还有老父亲和我小外甥要我照顾。但大多时间,晚上我睡在病房里,我从家里拿了一条单人席条,铺在地板上,和衣睡在上面。晚上只要妈妈一有动静,我马上就会起来看看。妈妈好多晚上很难入睡,我轻轻地和她说话,鼓励她睡觉,实在无法,才让护士替她打一催眠针。看妈妈睡熟了,我再躺下。
白天,我医院、家里来回跑,我要回家做三顿饭,单独作我妈妈吃的饭菜,做好后送到医院,待妈妈吃完后才回家吃我的饭。到后期,基本上自己不能吃了,就一口一口喂。
为了能有一线希望,我们全家找遍了偏方,制了好多药,无奈母亲已吃不下去。
在夏天,天气热,怕妈妈长褥疮,就得天天给妈妈用温毛巾擦身。有一天我姐姐回来了,看到我在为妈妈擦身,很惊讶。问我,经常这样吗。我说,是啊。姐姐可能认为我是男孩,怎么会有胆量为母亲擦身。我心里说,我这人就是我妈妈给的,我是妈妈的一部分,我为妈妈擦身天经地义、也责无旁贷。
怕她感到孤独,大部分时间我是陪着妈妈,陪她说话,高诉她会好的。我们一直瞒着她,说得的是良性肿瘤。我想起我小的时候,长病时,妈妈就是这样陪着我的,只要妈妈坐在我身边,我就不害怕。我向妈妈那时也会这样想,她儿子在身边,她心里就踏实。
六七年九月,国务院通知全国大学为六六届毕业生按当地标准发工资(试用期工资),南京是44元。我领到九月份的工资后全部交给了母亲,让她知道他儿子已能自食其力和为家里分担困难了。母亲把那44元包好了压在枕头下面,笑了。第二天又把钱交给了我:“我又无法花,你拿着,节约一点用。”我问妈妈想要什么,她摇摇头,什么也不要。
十一月,我校毕业生联合起来,组成毕业分配小组,请当时三派都信任的老师任组长,带领分配。我要求分配到无锡,可由于当时“大城市来的不能回到大城市”的极左思潮和说我“逃避文化大革命”(因为陪床,我在校时间很少),没有答应我的要求,但照顾我把我分派到青岛。母亲知道后也很满意,她知道青岛是好地方,离我姐姐工作的烟台也近,还一再说,等她病好了一定和我一起到青岛。
十二月的一天,她自己坐了起来,问我要一把木梳,自己梳起了头发,晚上就进入了昏迷状态。医院把母亲安排到一间三人房里,我一个人守在妈妈身边,我呼喊妈妈,她已不会答应。唯一可慰的是,手术后,一直没有被疼痛折磨。我妈妈像一枝蜡烛,慢慢地燃烧而熄灭。第二天下午约五点左右,我看着妈妈咽下最后一口气。

※本文作者:胜于兰※